關於電影，我略知一二……

上一次看武俠小說，應該是上個世紀末的最後幾個月。那時因為在出操的時候偷看《雪山飛狐》，還被步校禁假。貼在學生大隊的懲處名單上寫著「學生xxx因在出操期間翻閱《雪山飛狐》一書，屢勸不聽……」，我承認我的確很該死，教官警告了一次我還是照看，沒辦法，好的武俠小說就是有讓人看得心癢癢的魅力。
 
然後，將近十年沒有這種心癢癢的感覺了。直到我前幾天看了《浩然劍》。
 
之前連金庸重新改寫他多部代表作的結局都懶得去買新版來看，今次之所以會買《浩然劍》這本小說，純粹是一時衝動，懷抱著非常懷疑的心態，想看看能拿下「溫世仁武俠小說百萬大賞」首獎的趙晨光到底有幾把刷子。
 
「幸好我有買」，在高鐵上看這本小說的我這麼想著。
 
這是一個小小的故事，沒有很多的角色，沒有很多的功夫招式描寫，沒有太多的機關算盡，甚至沒有一個夠份量的女主角，缺乏一段繾綣綿長的愛情，缺乏一個更有創意的江湖論述，某些角色的內心轉折也缺乏更細瑣深入的篇幅經營。但，我真的被《浩然劍》給感動。我喜歡謝蘇那付落拓堅決，我欣賞朱雀的瀟灑自信，我也能認同謝朗的放肆直率，甚至介花弧、石太師、江澄、白綾衣等角色都各有迷人可愛之處。
 
《浩然劍》裡頭有一群面貌清晰、刻劃立體、性格足以說服人的武林人物，幾乎每個角色都兼具善與惡的複雜面向，他們內在的每一次衝突拉鋸與抉擇，皆牽動出層次不等的自我犧牲、善意成全抑或全然毀滅。事實上，趙晨光並未預設立場、也不抱持個人偏見的寫作態度，正是讓故事裡的每名角色性格發展得以豐潤誠懇，獲得觀眾認同的關鍵所在。
 
趙晨光以二十多歲的年紀，完成了兩本武俠小說。同樣是小小的故事，卻積累出大大的格局、驚人的高度。她的第一本小說《清明記》在文字成就上雖不及得大獎的第二本小說《浩然劍》那般精妙，但文中對於兄弟情誼與歷史架構的經營，比起《投名狀》、《刺馬》卻是浩瀚廣袤百倍。趙晨光以令人驚嘆的筆觸，去勾勒兩個世代結拜兄弟與其子孫之間錯綜複雜的恩怨情仇，去探索在國家民族大義前提下交相纏繞的無奈犧牲與殘酷抉擇，去檢視個體生命的卑微與渺小，其間的炎涼與感懷，其實早已透露出她寫作的核心價值觀 – 超越單面向善惡是非的悲憫之心。 
 
值得注意的是，這兩本書除了人物、情節有延續關係之外（讓角色性格際遇在延續性之外又能具備一貫性與邏輯說服力，算是趙晨光的寫作強項），故事結尾不約而同以極大篇幅營造出一個帶著濃厚超寫實色彩的詩意留白境界，開放式的安排除了讓整個尾聲留下非常動人的餘韻，也堆疊出史詩般的厚度，看來此點似乎已成為趙晨光的招牌印記了呢。   
  
或許是因為金馬影展剛拼完梅爾維爾系列作品之故，我覺得《浩然劍》對於兄弟情誼的描述非常細緻，論及政經歷史的豐富微妙也相當耐人尋味，更有趣的是BL元素隱隱在其中發酵，讓江湖俠客之間的同儕情誼釋放出一股曖昧的趣味性。我看香港或中國導演也別再一逕開拍沒營養的武俠爛片（比如《江山．美人》），懇請杜琪峰大導演考慮一下，重返武俠老路（二十多年前他曾拍過《碧水寒山奪命金》），考慮考慮把這部描寫男性情誼之美的《浩然劍》搬上銀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