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電影，我略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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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精華版」原刊於〈新台灣新聞週刊〉第594期「電癮隨筆」專欄，請勿轉載，謝謝！







依照日劇腳本結構慣例，【唯一的愛】同樣在第三集收場時拋出一個小總結。先讓男女主角互相告白、接吻，再以弘人的「那是苦難的開始」這句未爆彈OS來作結，引發觀眾繼續收看的懸念。我以為第四集在此非常重要，因為它成為一個承先啟後的關鍵。而北川悅吏子的表現，也再次證明她對劇本節奏的嫻熟掌控。



首先，第四集的片頭是一段關於鯨魚溝通方式的對話，而這也成了繼橘色塑膠海膽後，整齣戲另一個象徵意味濃厚的伏筆。接下來，北川悅吏子雖然安排弘人的前女友出場好攪亂一池春水，但卻沒花太多心思去發展這條線，因為本集重點放在菜緒病情上。透過弘人之弟想打棒球而發生意外的小插曲，北川讓菜緒好友裕子完整地說明了在前三集裡纏繞觀眾（以及弘人）思緒的大疑問，關於菜緒的病情始末及心境態度。弘人與裕子的這段對話，不但解釋了菜緒對於「親身體驗」的企盼渴望，也讓她在前三集中那種對瑣碎事物也能表現出很大興趣與心滿意足的心理，提供了更合理更具說服力的解釋，讓這個角色更豐潤生動而討喜。



【唯一的愛】也有狗血到讓我顫抖（正面用語）的時刻。比如第六集，弘人在雨夜徒手握利刃，以異常平靜的口吻對著恫嚇他的混混說「你敢動她（菜緒），我就讓你死」的那一刻，龜梨和也那世故、複雜，卻非常堅定的神情，在精心調度的背景輔助（風吹雨打雷動）及如沐春風的主旋律笛聲的適時播放之下，竟奇妙地交融出浪漫無限的一刻，幾乎要讓我激動到無法去質疑這段愛情的真實性了（好吧，換句話說，我就是完全被打敗了）。



至於灑狗血灑到淹水災的第七集就更精彩了。北川悅吏子簡直把傳統瓊瑤劇裡那些阻撓愛情的反派設定，打得落花流水。在點了一下菜緒的病況發展後，北川開始讓菜緒的家人（父、母、兄）「逐漸扭曲」成拆散小倆口的「反派」。北川之所以高明，在於她從第一集開始，就把菜緒這三位出身高貴的家人，寫得非常討喜。不算太嚴厲而且充滿關愛的明理父親，縱容菜緒的慈愛母親，以及把骨髓捐給菜緒的親切兄長，這三個人起初自然是對這段戀情帶著質疑的，但他們又非完全的否定與阻撓。透過其父、兄與弘人的對話，北川讓弘人說出「唯一的愛」這個字眼（而弘人願意為菜緒犧牲的愛與決心，正好與上一集他徒手握刀的勇氣相呼應）。這裡要再度表揚一下龜梨和也的表現。唯一比較可惜的是，由於這場戲安排在第七集片頭以倒敘方式呈現，配樂與剪輯都明顯急促了些，少了點讓人回味的空間。

不過歷經弘人母親的敲詐事件，菜緒的父親決心推翻之前因為弘人一番愛情宣言而默許兩人交往的決定，轉而禁止兩人繼續聯絡。北川悅吏子出乎意料地讓這番安排，交由一向「縱容」菜緒的母親來出面負責勸阻。沒有韓劇台劇慣見的哭天搶地，菜緒之母也沒有一味說弘人的壞話，甚至讚揚了弘人對菜緒之父表達決心的堅定。飾演菜緒之母的田中好子，那柔聲中不容反抗的堅定，其實威力更加驚人。她的動之以情，是條理清晰的，從父母的愛護、兄長捐贈骨髓的恩情、以致家族的名聲問題，一步一步如利刃般架在菜緒頸上，讓她毫無反駁的機會。正如菜緒哭著說的，這樣狡猾地把「事實」全部攤開逐一分析，教她怎麼能拒絕母親的要求。然而美妙的是，在這樣的協議之後，北川又丟出一個炸彈，證明了愛情與親情，永遠凌駕於理性、事實、真相之上。因為，這是生而為人的脆弱與無奈。所以，菜緒的母親終究還是不忍心，而默許了女兒與弘人私會，共享那最後的一夜，讓整齣戲進入另一個高潮。



聽見海豚的聲音，在第八集中變成了一個意象的連結。這個連結的設計，實在非常精緻。首先，北川善用橫濱地理優勢，透過菜緒對海洋的熱愛，兩人定情的發光海膽，菜緒對「鯨魚如何溝通」的好奇，讓全劇的「海港氣息」成為一個特性，一個賣點。再者，這個賣點不單只是表面上的美觀，更神奇地把之前鋪過關於菜緒的夢想、聖誕節禮物、以及她與弘人之間因為身份背景而產生的距離，當然也包括雙方家庭因為「空間」而產生的隔閡，以及那可愛的發光海膽，全都完整地串連在一起。

比較可惜的是，阿甲（田中聖）、亞裕太（平岡祐太）與裕子（戶田惠梨香）這三個配角，到最後幾集幾乎淪為串場龍套。亞裕太甚至莫名其妙成了菜緒的召喚獸，還自動領了一張好人卡。至於特別來客串未婚夫的池內博之，要求取消婚約的關鍵戲也嫌鋪陳不夠，可惜了那場戲。假如前面多些細節去強化他與菜緒的關係，應該會更有發揮。



北川悅吏子其實一直在自我調適，企圖抓住觀眾日新月異的口味。她本可以賜死菜緒，再複製一次【美麗人生】，但她沒有。就這點而言，我還是要肯定北川的勇氣。畢竟催淚煽情人人會編，北川更是箇中高手，但她最後還是選擇了一個過去她所有腳本中最「作者論」的一貫收場，也就是一個屬於「成長」的收場。事實上，北川過去的作品大多有著一個帶著希望的開放性收場，即使是哭得一塌糊塗的【美麗人生】，我以為重點依舊不在常盤貴子的死去，而是木村拓哉的新生。菜緒最後決定去北海道養護學校嘗試自行獨立生活，對我而言是很好的安排。至少這實踐了北川一直以來的信念，亦即讓主角在經歷一連串意外事故與刻骨銘心的愛戀後，巨大的轉變也好，細微的自我修正也罷，終究必須「有所成長」（而不是像台灣偶像劇充斥著永遠無法成長的花癡或傻屄或公主癌末期病患）。我尤其特別喜歡北川體貼地安排弘人那洗心革面的媽媽登門向菜緒家人道歉，儘管只是短短五分鐘的三場戲，但余貴美子精彩的詮釋，對映田中好子那善解人意的回應，表達了一種純粹的人性善良與美好。



即使最後的最後，弘人再度鼓起勇氣追求菜緒，有種讓我重新回到原點的感覺（家世身份的差異依舊阻礙著）；五個人一齊跑步追巴士的戲也有點重演【Orange Days】那歡樂中少了點餘韻的謝幕式，但這樣不雋永、不悲淒的尾聲，我還算是蠻喜歡的。最後再提一下男女主角。龜梨和也繼【改造野豬妹】（附帶一提，【唯一的愛】從導演、配樂（池賴廣上回樂風近似顏尼歐莫瑞康尼，這回以風笛為主旋律的配樂則讓我想到【鐵達尼號】的配樂家詹姆斯霍納）、男一號、女二號都是【改造野豬妹】班底，且同樣在日本電視台NTV播出）後再度詮釋內心充滿「層次」與「深度」的早熟少年，與綾瀨遙的全然純愛角色設定，碰撞出非常非常美妙的化學效應，應該是繼【流星花園】後最讓我感到如沐春風的日劇情侶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