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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伍迪艾倫與馬丁史柯西斯這兩位作品性格鮮明的大師,仍不斷在新的創作中挖掘新的創作能量,那輩份更大的獨立界耆宿勞伯阿特曼,無疑早藉著上一部作品《舞動世紀》中昭告天下,他的招牌長鏡頭、錯落有致的人物調度,以及峰迴路轉的劇情發展,已不再是他創作時最關注的事情。



在他的遺作《大家來我家》裡,同樣是多線敘事,類似的美國藝界背景,阿特曼只是很雲淡風輕、率性地,玩他想玩的,拍他想拍的。所以,同樣關於音樂,《大家來我家》並不是另一部《納許維爾》;同樣談樓上樓下台上台下的懸疑死亡,《大家來我家》絕非另一部《超級大玩家》或《迷霧莊園》。音樂在《納許維爾》中,是用來襯托角色心境與性格的工具;舞蹈在《舞動世紀》中,則凌駕了銀幕外的我們所能看到、所能感受到的一切,聚合成難以形容的虛幻實體,成為《舞動世紀》這部電影本身的自己了。然而這一次,阿特曼與身兼《大家來我家》編、演的資深廣播人Garrison Keillor合作,主角並不是Garrison Keillor,也不是領銜主演的梅阿姨或琳賽美眉,更不是一首接一首的串場鄉村歌曲,或片中那棟即將被拆遷的老戲院,而是 --「過去」與「死亡」。



《大家來我家》依舊有著阿特曼最愛的謀殺情節,但這回被謀殺的,不是人,不是戲院,而是時間,而是那個屬於廣播年代的「美好曾經」。阿特曼把過去尖酸刻薄的銳角溫柔地包了起來,讓這場老戲院最後一夜的告別演唱會,洋溢著無比的感傷。「老」、「舊」、「過時」、「死亡」、「懷念」、「忘記」、「記住」這幾個字眼,的確以各種意象與面貌,穿插在《大家來我家》的每格每秒間。也因此,琳賽羅涵與Garrison Keillor「You don’t want people to remember you? I don’t want them to be told to remember me.」的一席爭執,便耐人尋味起來,而那句「Gone and Forgotten」,在感傷之餘,更是瀰漫著一股不甚甘願的惋惜,好似阿特曼個人的心情寫照。
對過去美好的感懷與哀悼,對所有失落與不滿的釋然,以及對當下的把握與實際態度(例如琳賽羅涵的轉變)…,對我來說,《大家來我家》就跟蔡明亮導演的《不散》一樣,是創作者寫給自己的情書,是只有真正的大師才拍得出來的神品。



我尤其喜歡那個「物事人非」的片尾(六年後)。當梅莉史翠普興致勃勃地鼓動三個老友與她合辦告別巡迴演唱會,四人瞥見那神秘,卻感覺熟悉的白色身影緩緩逼近時,他們臉上那不知所措的無奈,對比白衣身影泛著的溫柔微笑,在安祥的音樂聲中,我彷彿看到了,年過八旬創作力依舊旺盛的阿特曼,對垂老的自己,有點不滿意、有點不情願,卻又只能「被.迫.接.受」的苦笑(註)。



我想起了Garrison Keillor在片中說過,他總是把每場演出,當成自己的告別作。然後我想起了在前台〈Let Your Light Shine on Me〉的美麗歌聲中,後台那安祥的死亡道別。是否,《大家來我家》根本就是大師拍給自己的墓誌銘?



曾以《外科醫生》摘下坎城金棕櫚、《西塞英雄譜》拿下柏林金熊、《銀色性男女》騎上威尼斯金獅,堪稱美國最偉大、最具獨立精神的導演勞伯阿特曼,於2006年11月20日過世,享年八十一歲。




註:

由於阿特曼年紀實在太大,基於保險理由,他必須找一位候補導演以備「不時之需」。而以兩部多線敘事《不羈夜》、《心靈角落》奠定作者地位的保羅湯瑪斯安德森,便成了最佳的「備位者」。更有傳言指出,保羅湯瑪斯安德森負責了《大家來我家》「實際」的執行工作;不過另一說法是,保羅湯瑪斯安德森之所以頻繁出入片場,是為了探懷孕女友瑪雅魯道夫(她在片中演個懷孕的後台工作人員)的班。另外,常在保羅湯瑪斯安德森電影裡出現的約翰萊利,也在《大家來我家》中軋了一個角色。







附記:

.《舞動世紀》影評: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legend1976/3/1244309824/20050126094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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