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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戰地琴人The Pianist」在去年坎城影展獲頒大獎時還充滿爭議,今年在奧斯卡相關戰場上倒是挺春風得意。先是拿了幾個影評人協會的年度最佳影片,接下來的歐洲影藝學院獎縱使敗給「悄悄告訴她」,仍不影響該片在奧斯卡提名戰上的風光。隨後,還奇特地腳踏兩條船,笑傲英法兩國的影藝學院獎!



在美國導演協會竟然漠視兩位大師而頒給「芝加哥」的勞伯馬歇爾年度最佳導演(然後為了安慰馬蒂伯伯而給他終身成就獎高興一下)後,奧斯卡戰局更添詭譎波折。如果不給馬蒂又要他輸得心服口服,也只有輩份高過他的羅曼波蘭斯基拿得起這個獎了。



幸好奧斯卡並沒有重演當年馬蒂的「蠻牛」對上波蘭斯基的「黛絲姑娘」,而讓勞勃瑞福的「凡夫俗子」漁翁得利的慘劇;或者該說是「戰地琴人」的猶太背景正合好萊塢胃口,又逢美伊開打,本片才得以在天時地利人和助力下,除了拿下最佳導演獎,也成功替男主角安卓布洛迪加冕,讓他成為史上最年輕的奧斯卡影帝,還順便奉送最佳改編劇本獎。



一聽到又是一部關於猶太人與納粹的電影,不免想說這類題材到底要拍到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好吧!關於歷史的教訓,我們可以原諒,但不能遺忘。再說,好萊塢有那麼多呼風喚雨的猶太人,當然可以不停地灑錢提醒全世界他們曾經遭受迫害……。



羅曼波蘭斯基早期的「水中刀」及「反撥」已成影史經典,也曾經神采奕奕地詮釋莎士比亞的 ‘馬克白’ 及哈代的 ‘黛絲姑娘’ 等文學名著。由於本片是客居異鄉許久的波蘭斯基第一次返鄉拍攝(據悉波蘭斯基曾公開表示他忘不了當年波蘭人不肯對他伸出援手,等他功成名就時之際卻又把他攬為自己人),碰觸的還是童年時期的親身創痛,我不禁好奇(而且懷疑)近年在創作成績單上明顯停滯不前的大師會如何詮釋這個非政治正確不可的故事?是另一部悲喜交織的通俗劇(如「美麗人生」)?還是師法史匹伯那部盡了全力卻嫌膚淺矯情的「辛德勒的名單」?或是羅賓威廉斯那部四不像的「善意的謊言」?



相較一堆費力在傷口上灑鹽,教條般地要觀眾記取歷史教訓的電影,波蘭斯基選擇了一位猶太裔的波蘭鋼琴師Wladyslaw Szpilman的回憶錄為改編題材。有趣的是,Wladyslaw即使心靈千瘡百孔,依舊選擇留在波蘭老死;逃離納粹魔爪後浪遊歐美的羅曼波蘭斯基,卻直到近年才重訪祖國。也許,他潛意識裡企圖藉由這部電影、企圖以他自己的方式重回舊時光吧。



故事從Szpilman在廣播電台錄音時的一場轟炸開始。可粗分為三段,第一段是大戰爆發後,Szpilman一家人被分發至華沙的猶太區的種種遭遇。關於納粹的暴行,我們已經看得太多。波蘭斯基藉由Szpilman的主觀鏡頭,冷冷地凝視發生在他周遭的不人道遭遇。導演節制地不加入太多個人批判、也不營造過度感傷的氛圍(話說戰時逃難都來不及了,哪還有時間去哀憐痛哭)。第二部分是關於Szpilman幸運地從死亡列車下逃生後,搖搖晃晃的逃難過旅程。儘管劇情的張力可以加油添醋媲美「絕命追殺令」,波蘭斯基卻收斂地把戲劇成分壓縮到最低(有時甚至有點悶,也許為了重現當年的親身經歷吧)。驚弓之鳥般的Szpilman,從勞動營逃到一個又一個的避難所,置身家園卻彷若身處異鄉的孤寂,讓影片的調性呼應到羅曼斯基之前在「怪房客」及「驚狂記」裡營造的不安迷離。而且,伔長壓迫的逃亡過程在他手裡,竟出乎意料地偶而顯露一些些黑色莫名的無聊感覺。



那鋼琴呢?我所期待的音樂救贖呢?這不是一部標榜音樂無國界、用音樂救贖人心的電影嗎?



我終於明白,前兩段裡關於音樂、關於鋼琴的殘缺不全、甚至幾乎缺席,其實是為了襯托音樂及鋼琴在第三段裡的重要性。



在那死白的月光下,空曠的廢墟裡,緩緩地流洩出的琴音,對照德國軍官雕像般的臉上逐漸溶解的神情……。那道神聖地投射在Szpilman手上、鋼琴上的暖色調光芒;那股詭譎、那股詩意,是何等奇異,卻又何等美麗?……完完全全屬於波蘭斯基的時刻。於是(以下是在IMDB網友評論欄看到的,實在太喜歡了,必須借用一下),音樂從一開始作為謀生的工具(男主角為華沙廣播電台彈奏鋼琴);戰時的保險箱(把錢藏進小提琴裡);到友誼愛情等關係的連結(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才華,可能不會有那麼多人幫助他);苦難生活裡小小的精神上救贖……。直到最後,成為實質上Szpilman賴以獲救的關鍵!然後,又回到最從頭的謀生工具。



雖說羅曼斯基的冷眼旁觀讓本片恰到好處;雖說透過精緻的打光,鏡頭下飽受轟炸的華沙廢墟對比何等渺小的卑微個體,絕對是觀眾永難忘懷的視覺體驗,卻還是很難讓我理直氣壯地認定這部 ‘中規中矩大方得體卻也無甚新意’ 的「戰地琴人」是大師畢生傑作。



畢竟,就是少了那麼一點點曾經讓大師無限得意的創作靈光!



男主角安卓布洛迪雖是今年五個入圍男星中唯一沒和奧斯卡沾過邊的,卻也是最有資格拿獎的!他那清瘦憂鬱的外型、彷若驚弓之鳥般的純真眼神,及全身上下散發的一股已經和鋼琴、音樂溶為一體的說服力,在大師精鍊的場面調度下,關於音樂、人性、靈魂三者間的溝通,並沒有簡單地被化約成心靈救贖之類的廉價口號,更不只是戲裡演員的虛假做樣,而真正達到精神層次上的具體昇華。







PS:關於高潮戲所引用的蕭邦Ballade no.1 in G minor,op23,我比較好奇的是:到底編劇是有意以蕭邦的個人背景(與Szpilman同是波蘭人)來指涉音樂與國家民族的認同,抑或只是忠實地改編Szpilman回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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