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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兩年的倫敦電影節,台灣電影很幸運地都沒有缺席。倫敦電影節的選片策略很有趣,去年有侯導(《咖啡時光》),今年還是有侯導(《最好的時光》);去年有歌舞片(《豔光四射歌舞團》),今年還是有歌舞片(《天邊一朵雲》)。



《天邊一朵雲》起初給我一種更華麗、更大、更金、更有料的《洞》的感覺。《洞》的原創性無庸置疑,但我兩年前看的時候,說老實話,總覺得歌舞場面拍得太過粗糙,有點辜負「歌舞」這兩個字。或許「華麗」從來不是蔡導所要的,但這回《天邊一朵雲》幾段對嘴的奇異歌舞,從感傷無奈、淘氣諧仿、到金光閃閃的明白挑釁與諷刺,算計精準的種種符碼,披上明豔卻也俗麗的外衣及堪稱賞心悅目的舞姿台步,倒也證明了蔡導的構圖功力。沒錢搞紅磨坊芝加哥,咱們台灣自製的廉價道具、蔣介石銅像及龍虎塔倒也能這般創意活現五彩繽紛,當然我最愛的還是楊貴媚特別客串的那場廁所「靜心等」歌舞秀,連捲筒廁紙都能如此美不勝收,蔡導拿下柏林銀熊獎誰還敢質疑(甚至是委屈了)?



儘管《天邊一朵雲》跟《洞》之間有著太多聯繫,儘管蔡導最愛的水、長廊景象不缺,這回蔡導可是帶著從《你那邊幾點》以降,益發自信的明亮感受,不再那麼ㄍㄧㄥ,不再那麼努力地暗示,《天邊一朵雲》「明示」得、滿得、浪漫得讓我驚訝。尤其小康與湘琪那場在電梯內外開開關關聚散兩依依的戲,還真讓我小小嚇了一跳,蔡導什麼時候也用起這種公式了?so what?只因為他是蔡明亮,他就不能用這種老掉牙的橋段嗎?



悉悉窣窣、咕嚕咕嚕、踢踢躂躂,蔡導的電影永遠在寂靜中強化、放大一些日常生活中稍不留神就容易被忽視的聲響、以及無意識的家居慣性動作。蔡導過去對水、對各類液體的執著是影迷最樂此不疲的官影樂趣之一,這回不但繼續玩花樣,還順道開發承載液體的「容器」,從物質的、肉體上的,精神的、虛幻的、到器官上的…,原來換個角度來看,很多東西都可以被當成容器。從這個洞進去,從那個口出來,有時是洩洪,有時是汨汨細流,有時是噴射,有時是點滴,慾望的出口與包容關闔,好不意淫。



戀人間的無法溝通,靠著科技產品來辨識(湘琪儘管是小康的戀人,卻直到透過AV才得知小康的職業)、安東尼奧尼式的招牌迴旋樓梯躲藏與追逐…,看蔡導的電影,我最享受的其實是從中嗅著指涉安東尼奧尼氣味的樂趣。上一回的《洞》頂多是把地板鑿出一個洞,伸出一隻算不上絕望、稱不上浪漫的,不曉得是否意味著救贖或希望的「手」而已;這回,牆壁上的洞很多,只可惜小了點,伸出的只好換成小康的屌…。我不喜歡湘琪在洞的後面替代昏迷的AV女優發出淫聲浪語,我不太喜歡這對情侶的性交得透過毫無意識的肥胖AV女優來完成的「刻意設計」,我受不了小康那一臉悲哀想幹又無奈的苦澀,我更更受不了小康就這樣射了,沒有精液、畫面上盈出湘琪兩滴淚珠的這般「救贖」。但,我還是得承認,蔡導膽敢設計出這麼一個震撼、怪異、噁心卻也動人的謝幕式,真是好樣的!



如果說《天邊一朵雲》(以及《洞》)為台灣歌舞片開出一條神奇而原創的改良甬道,讓我們知道沒錢又想搞創意的拍法,讓我們知道如何利用現成的場景構築奇幻、充滿精準符碼暗喻;那成本低廉的《豔光四射歌舞團》顯然還有一條長路要走。



有時很感嘆,如果每位國片新力能把他們的第一部劇情長片拍得有隨便一集的《吐司男之吻》或《來我家吧》好看,就夠了。真的,這樣就夠了。要不然,也請學學小而美的公視「人生劇展」(例如《邊緣少年八家將》、《九歲那年》及《誰在橋上寫字》)。真想成本低廉卻不忘原創性、真想玩符號、玩隱喻、順便向社會規範挑釁,請觀摩黃銘正的《城市飛行》。



我真的不想放馬後砲,畢竟《豔光四射歌舞團》的整體成績還罪不致死,題材上的充滿新意與創作人的勇氣終究該鼓勵鼓勵。周美玲與劉云后野心勃勃卻又一團混亂地企圖冶同性戀、台灣殯葬習俗、宗教儀式等繽紛議題於一爐,看得出每個畫面、每個場景都是導演與攝影很努力去設計、去決定要如何呈現的。偏偏,受限於製作經費的拮据,受限於「男」主角陳煜明扮相80分演出20分的不及格表現,受限導演、攝影的Sense問題(純粹我個人感覺),幾場扮裝歌舞秀自然也沒辦法如阿莫多瓦電影或《沙漠妖姬》般妖嬝魅惑、魔幻寫實之餘兼達深度。結果,《豔光四射歌舞團》頂多只達到學生習作的成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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